2023年8月21日 星期一

Long Time No S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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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已改了在Penana連載作品,

如有時間我會逐步將故事放在blogger內的(始終這裡可使用的語法比較多),敬請注意,謝謝各位!🙇

2017年12月10日 星期日

《Outbreak》——Episode 1.10:The Salvation

1
  「『不幸的永垂不朽者,不得不最終停止活動。因為神已離你而去,祂也因此吻去了你的神性!』」穿著捲起了衣袖的藍色牛仔衫,配上同質料的九分褲和擦得明亮的啡色厚底皮鞋,令本來身材矮小的拜丘,看上去好像比實際上高了一點。「這是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其中一節,作為臨別禮物應該不算失禮吧?」

  拜丘懶理跌坐在他身後,嚇得花容失色的金髮女郎。他握著掛於胸前的黑色十字架,逐步地接近被金色光劍牢牢釘在牆壁上的男人。

  披頭散髮的男人身上正散發出一縷縷詭異的黑煙,同時他口中吐出了瀕死猛獸般裝腔作勢的低吼,彷彿在最後的時刻也要恫嚇拜丘似的。拜丘以沈穩的微笑,以及潛藏於冰藍色眸子內的冷酷來回應男人可笑的掙扎。當他來到男人的跟前,男人立即發瘋似地擺動身體,可惜插入他手腳內的異物依舊沒退出半分。

  「惡魔先生,我循例要詢問一下:你有沒有遺言?」拜丘把黑色十字架吊飾脫下,握在手裡。「還有,你是哪個惡魔貴族的從屬?拜託不要告訴我是別西卜,如果他有你這麼無能的部下,我會崩潰的!」

  「嗄……嗄……我的事與你這個矮子何干?」惡魔的口噴出大量的鮮血,拜丘身手敏捷地全部避開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膽敢妨礙我!我……我……必定會把你……

  惡魔還未把話說完,拜丘便用他穿上昂貴厚底皮鞋的右腳,兇狠地踢向對方的肚子,害一些夾雜血絲的透明嘔吐物從惡魔的嘴裡吐出。拜丘飛快地後退一步,免得被噁心的穢物弄髒自己。

  「首先,你該認清形勢才發言。」拜丘發出了既粗獷又磁性的嗓音,這對受重創的惡魔來說猶如輓歌一樣恐怖。「其次,我長得矮小又如何?要你管!最後,在你消失之前,我允許愚昧的你知道我是誰:我就是天國的宰……」

  突然間,一顆不知從何處冒出的銀色子彈,越過拜丘的身體,擊中了惡魔的左邊太陽穴,並貫穿了他的頭蓋骨!已經披上紅色外衣的子彈,不到一秒便由惡魔前額右側新添的傷口跌落到盡是鮮血的地板上。拜丘見狀,重新把十字架掛在脖子上,然後以有些慵懶的語氣說:「露比,出來吧。」

  一個身材火辣,束著馬尾的美豔女人在拜丘背後出現了。像烈火般的柔順紅髮,配搭着白色露臍半開襯衫及牛仔短褲,讓露比的魅力表露無遺。拜丘一看到她的打扮,先是呆若木雞,後來耳根開始發熱;他立即清清喉嚨,試圖打破這有些尷尬的場面:

  「咳咳!露比妳今天的裝扮滿清爽的。」拜丘的臉有些汎紅,但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望向露比的胸口。「先不說這個,難得我親自消滅惡魔,妳怎麼打擾我的雅興?」

  「你還問為什麼?」露比明顯沒在意拜丘偷窺似的眼神,「為了對付區區一頭由罪魂轉化而成的惡魔,你居然可以把別人的家弄成這副鬼模樣……」露比他們所身處的住宅,只能以一片狼藉來形容:純白色的牆壁和地板血跡斑斑,四處也有因搏鬥而遺留不少雜物碎片。本應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吊燈,已經失去了華麗的外表,化成透明的塵埃遍佈各處。至於名貴及精美的傢具和擺設,它們因為拜丘所引發的「無妄之災」,從此喪失了使其驕傲的優美形態。

  「若果我不早點出手,這座大廈鐵定會倒塌!到時候只會害我要寫報告給元老會那些老頑固……拜託你替我這個副官想想,不要老是替我添麻煩!」露比把心中不滿連珠炮般發洩出來:「明明可以一招置對方於死地,你卻抱著玩樂心態來驅魔,更把普通人牽涉入內,令她身陷險境…… 」露比瞥了化成黑色血水的惡魔一眼,接著握緊拳頭咆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豬頭!」

  拜丘本想反駁,但露比凌厲的眼神以及肢體動作都充斥着危險的味道,所以他只好乖乖地把話吞回肚子裡。為了跟露比保持安全距離,拜丘便走到惡魔消逝的位置:經過聖水洗禮的銀子彈,如今倒臥在因惡魔死亡而形成的黑色小水窪之中。拜丘冰藍色的眼睛彷彿被惡魔殘留的氣息吸引,一直盯着那個代表死亡的地方,若有所思 。忽然間,他迅速轉身,奔往嚇壞了的金髮女郎眼前,女人還來不及反應,便遭到手刀襲擊,頓時失去意識直接昏過去。

  「拜丘,你又幹嘛!」露比尖叫,她完全沒料到自己的上司,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再做出失常的事情。

  「我試著解決問題。」拜丘認真地回答。

  「這是哪門子解決問題?」露比汗顏。

  拜丘沒回答露比的問題,反而抓住了她的手,正經八百地說:「趁目擊者昏迷,警察還未來之前我們快逃吧!要是被瑪拉達爾的部下知道我差點把一幢大廈毀掉,想必我會很麻煩吧?」露比心想:原來你知道的嗎?「上一次與亞巴頓偶遇,雖然能蒙混過關,但那些該死的哈巴狗已經留意到我經常在曼哈頓出沒。如果發生什麼令他們能限制我行動的事件,後果會相當嚴重。在我的目標達成之前,絕不能被任何人阻撓,就算那個人曾經是我的朋友也好……」正當拜丘準備與露比跳窗離開時,對方卻不留情面甩開了他的手,並流露出不屑神情。

  「先生,為何我要逃?」露比說:「你才是罪魁禍首,我作為『路人』根本不需要急着離開。更何況……」露比輕撥她的紅色秀髮,看上去既美豔又瀟灑 ,「當你的副官這麼久,要解決這等程度的小事根本是easy job!在我來這幢大廈之前,早就通知十字軍』來善後。誰教我實在太了解你的脾性?唉……」露比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表達出她有多無奈。

  拜丘則鬆了一口氣。

  「咦?即是我安全了?」拜丘本來嚴肅得很的容,一下子變得無比鬆懈。「那我得向貞德道謝才行!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先去喝杯咖啡放鬆心情。我請客,走吧!露比。」

  露比以苦澀的笑容回應拜丘,但她沒打算拒絕這個矮小的白髮男人。因為她知道即使說「不」,還是會被對方拉去。況且留在這個地方,已經沒有意思了,不是嗎?

  露比看了看被打昏的金髮女人一眼,她知道這個人會被十字軍下達「暗示」,令今天發生的事成為她記憶的盲點。除非她刻意去回想,否則絕不可能對今天的事有絲毫印象。

  再者,十字軍鐵定會把這個經歷過打鬥的場所,還原得像原先一樣,因此露比不需要擔心這次事件會洩漏拜丘的行蹤。只不過,若果她的上司處事還是那麼漫不經心,吊兒郎當,難保有一天會被瑪拉達爾的爪牙抓住痛腳。

  雖然不了解拜丘和瑪拉達爾之間的恩怨,但露比對那個總是以面具遮蓋左邊臉頰的男人沒有好感。那個人表面是活著,但內在卻像沒有靈魂的人偶般冰冷空洞。受到上次戰爭洗禮的人,靈魂只能埋葬在過去的時光嗎?就算一個人仍懂得呼吸,但失去了最重要的光采,就只能淪為生命的殘像……同樣被戰火摧殘過的拜丘,會否在某天也成為活著的屍體呢?

  露比並無頭緒,只是——

  「露比,妳還站著幹麼?」拜丘嬉皮笑臉、又帶點天真任性的樣子,至少證明他的靈魂沒有被過去吞噬。「難道妳想請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哎呀!」

  露比狠敲了拜丘的頭一記,「想我請客?別做夢了!還有,你到底是何時與亞巴頓見過面,怎麼我完全不知道的?麻煩你快點和盤托出,否則你死定了!」

  「我……我知道了。」拜丘舉手投降,他明白沒可能對露比隱瞞下去。「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妳,這樣妳該滿意了吧?」

  「最好是這樣。」露比說,這次換成拜丘嘆氣了。對手是他的副官的話,即使他是天國的宰相也只得敗陣下來,唉……

2
  由於是陽光普照的假日,所以位於曼哈頓的布魯克林大橋公園,遊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拜丘和露比坐在某咖啡館的戶外用餐區,一邊休閒地品嘗咖啡及蛋糕,一邊欣賞大橋附近的美景。

  「嗯……超美味呢!」拜丘咬了一口佈滿莓果及忌廉的天使蛋糕後,瞪大了眼露出了誇張的讚嘆表情,「蛋糕果然是世上最能代表幸福的食物,而且又配上這個絕美的環境,即使現在死了我也無憾了。」

  「別說廢話了。」露比托著腮,語氣略帶不滿地說:「你剛才說什麼?因為那個叫波比的小惡魔太可愛,所以你特地向亞巴頓使用了『神之眼』?你怎可以對敵人進行預言的!你瘋了嗎?」

  「這有什麼所謂?」拜丘回道:「擁有能力當然要使用,不然擺放在一旁幹麼?當我使用『神之眼』時,小波比崇拜似的目光……天啊!真的超可愛!簡直跟艾理斯小時候一樣,早知我用手機拍下來啦!失策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露比發現無法跟自己的上司溝通,開始抓狂起來:「還有,艾理斯很可愛?我只知道現在的他是別西卜!拜託你別再對自己的養子有任何幻想,他已經成了徹徹底底的魔王!懂不懂?」

  拜丘喝了一口鮮奶咖啡,神色凝重地看著露比,說:「連想也不能想,妳未免太專制,難怪到現在也沒有男朋友了。」

  沈默。

  露比展現出燦爛的笑容。

  然後她舉起了擺出勝利手勢的右手,快、狠、準地向前方沒有防範的目標施以突襲——

  「嗚哇哇哇!我的眼睛!」雙目被露比的手指插中,拜丘立即痛苦地呻吟,這令附近的遊客全都停下手上的動作,注視著拜丘他們所坐的位置。

  但沒有維持多久。

  畢竟紐約客們只要發現事不關己,便會自動返回冷漠模式,這就是典型都市人的生活態度。

  「我沒有男朋友都要怪你!」儘管露比面帶笑容,但殺氣騰騰。「要不是經常要替你擦屁股,害我喪失了寶貴的私人時間,我怎可能到現在還是單身?」

  「嗄?我從來不主張妳加班,怎麼算到我的頭上?」拜丘的雙眼佈滿紅筋,並不斷地快速眨動舒緩痛楚。「那根本是妳的性格問題,男人要選擇伴侶,當然是找小鳥依人的類型。除非是被虐狂,否則決不會找妳這種……」拜丘看到露比手上的金屬叉子被屈曲得快要折斷,他立即意識到再說下去會遭受到同樣的對待,於是迅速轉變話題:

  「啊哈……我……我的意思是指我以後會注意自己的行為,不會再加重妳的工作量。」拜丘勉強地擠出了笑容,同時他的藍眼睛眨動次數開始減少了。

  露比喝了一口甜度十足的冰咖啡,然後以懷疑的目光凝視拜丘。

  拜丘有些心虛,於是想到立即把話題拉扯到露比關注的事情上:「『神之眼』既然讓我看到亞巴頓的未來,那就意味著他在我的生命版圖中擔當了重要的角色。」拜丘察覺到副官小姐對他的話流露出饒有趣味的樣子,內心的不安因此舒緩了不少。「要發動『神之眼』,關鍵在於那個未來是我必須知道的——這點你跟我也清楚得很。神給我窺探到那個男人的未來,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希望我能制止那個未來發生;二,得悉那個未來,對彌賽亞拯救世界有幫助。」

  「那又如何?這不代表你可以隨便把預見的未來告知別人,除非……」露比已經猜到拜丘的想法:「你希望跟亞巴頓合作,否則你的行為毫無意義。」

  「有人說過妳太聰明嗎?」拜丘把頭傾前,對露比擺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哦?難道你討厭聰明的人?」露比語帶譏諷般反問。

  「不、不,恰恰相反。」拜丘把叉子伸向露比點的栗子蛋糕,眼利的露比立即逮到,並火速把蛋糕推往叉子攻擊的反方向,害它無功而還。

  「真小器!給我吃一口又不會怎樣。」拜丘不甘心地看了露比的栗子蛋糕一眼,才繼續原先的話題:「算了算了!反正我不是特別想吃。是了!我剛才說到哪啊?沒錯了,我剛剛想說,以目前的形勢,即使加百列及妳的表哥米迦勒站在我這邊,還是非常不利。因此……」

  「因此你打算與亞巴頓聯手,但那個實在太危險,我不贊成。」露比把話接下來。「為了實現狄恩大人的遺願,而冒險跟惡魔交涉,若然被元老院的人發現,可不是一、兩句說話能夠擺平,更甚是你會有性命危險!」露比的語氣相當嚴厲,可以看出她有多擔心拜丘。

  拜丘淡淡一笑,並以略帶哀傷但堅定的口吻,來回應露比的擔憂:「狄恩老師曾經說過,不希望我踏上他的舊路。他說只有純潔率直的靈魂,不足以拯救腐爛不堪的世界。」拜丘呷了一口鮮奶咖啡,再緩緩地解釋起來:

  「除此之外,他還說要使世界回到正軌,就必須有犧牲所有,並擁有與全世界為敵的覺悟。」拜丘冰藍色的眼睛,此刻閃耀出異樣的冷酷光芒,露比自然不敢駁斥他的話。「這很瘋狂,可是我仍然選擇走上這條名為『正義』的不歸路,妳知道為什麼嗎?」

  露比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我相信他,相信那個時刻把別人幸福放在首位的男人。」拜丘道,他的聲音充滿穿透力,同時給予人無堅不摧的感覺。「我不希望他一直以來的努力白費,況且要我看著世界被毀而坐視不理,我做不出來。」

  「我知道,你就是這種傻瓜。」露比早就明白她的上司是一個單純善良的人。

  「哈哈!這是讚美嗎?」拜丘的嘴唇勾起了優美好看的弧度,「既然我選擇成為老師的繼承者,當然會貫徹始終到底,半途而廢不符合我的性格。只要能達到目的,我是可以跟任何人合作。」

  「但這樣也說服不了我。」露比始終不肯妥協,畢竟與亞巴頓合作風險太高。

  「露比,我想妳誤會了。」拜丘把右肘支在桌上撐著頭,以深邃的眼神凝視着露比,說:「我並不是徵求妳的同意,只是循例知會妳。我們的地位從來不是對等,妳唯一要做的是聽從我的命令,明白嗎?」此刻拜丘的聲音異常冷酷,使人聯想到被敲響的恐佈喪鐘。露比在恐懼的驅使下,心臟劇烈地顫動;它每跳動一下,露比的擔憂便加重一分。

  拜丘沒等待露比的答案,繼續以令人生畏的低沈嗓音說:「凡是妨礙我的,不論是什麼身份,我也會毫不留情地剷除。」眼前這個白髮男人,究竟跟瑪拉達爾有何分別?露比已經分不出了。「雖然我這雙手早已經染滿鮮血,但請別讓我這樣對妳,答應我好嗎?露比。」

  露比面有難色,一言不發。

  她怎麼會忘記了呢?

  要是能成全大局,即使沒有觸犯拜丘的禁忌,她仍會被犧牲,成為換取「正義」的祭品。

  拜丘能夠在大人辭去宰相之位後,迅速被元老院欽點為接任人,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可以勝任外,還因為他在執行任務時,擁有把自身感情徹底割捨的冷酷本質。

  既優秀又不質疑命令的工具,正正是元老院夢寐以求的。

  可惜那些活在象牙塔內太久的井底之蛙,忽略了拜丘只會在有利他實踐「正義」的任務上才化身成像精密機器般不帶感情的人。

  一想到自己隨時會被拜丘除去,露比便渾身不舒服,甚至覺得眼前的男人毛骨悚然得活像會把一切吞噬的黑洞。

  話雖如此,露比始終沒有離開拜丘的打算,畢竟她對這個男人——

  「噗哈哈哈哈!露比妳真的信我會宰了妳嗎?平時明明一臉精明,現在卻被我輕易騙到……哈哈!太有趣了!」拜丘的表情由原先冷峻無比,瞬間變成了惡作劇成功後的「得敕」模樣。「如果要以老師的方式去拯救世界,先決條件是要擁有犧牲身邊的一切,以及與全世界為敵的覺悟——奈何我兩樣也沒有,因此妳無須恐慌。」

  拜丘輕啜一口咖啡,再以平靜的溫柔嗓音道:「老師能夠為了世界犧牲整個家族,還刻意讓自己的孫兒阿斯莫德背負滅門兇手的罪孽——那種超越了道德底線的殘暴,試問我怎可能真的做到?我連對如何明哲保身也感到疲於奔命,要我再於道德的界線上掙扎……放過我吧!那太麻煩了!」

  「可是到了該犧牲我的時候,你還是會動手吧?」露比用頗強硬的語氣詢問拜丘。

  拜丘看見露比認真得使人無法忽視的模樣,自知不能蒙混過關,只好回道:「我不會願意下手,妳知道的。」

  「但還是會做,對嗎?」

  拜丘沈默了。

  露比也得到了答案。

  清爽的海風持續輕拍兩人的臉,同時海鷗伴隨遊人的歡笑聲,寫意地在空中任意飛翔——這愜意美好的環境,如今成卻為奚落二人的惡劣笑話,而非幸福的象徵。

  「我們真不解風情呢!」拜丘率先打破了圍繞兩人的尷尬氣氛,「竟然會在這麼賞心悅目的地方,談論著既無聊又嚴肅的話題……我們應當抓緊這片刻的快樂才是,對不對?」

  「再談談你為何想跟亞巴頓合作。」露比似乎不以為然。

  拜丘苦笑,他實在對露比這種態度沒輒。「哦?難道妳覺得我先前說自己形勢不妙,只是敷衍之辭?」

  「不完全是。」露比回道:「但也不見得是事實的全部。」

  露比的頭腦著實不錯,就是不大懂察言觀色這點比較糟糕……拜丘看著露比暗付起來。「妳知道狄恩老師所屬的伏爾泰家族,有『審判者』這個稱號嗎?」

  「這不是廢話嗎?別給我打馬虎眼,說重點。」露比已經失去耐性了。

  「別着急,衝動只會讓妳喪失品嘗甜美果實的機會。」拜丘沒有被露比的話打亂節奏,他繼續不徐不緩地說:「所謂的『審判者』,到底可以審判誰呢?這實在不好說。但伏爾泰歷代的繼承者,也會用刀在背上刻下那個意義不明的圖騰——那應該是驅動某種強大魔法的陣式。出於該死的好奇心,因此我希望由亞巴頓身上獲得答案。」

  「等等!這完全解不通。」露比滿臉疑惑,心想拜丘是不是又耍她了:「若果如你所說,直接從阿斯莫德身上下手不是更好嗎?你偏偏挑選一條迂迴曲折的道路,那太不合理了。

  「不、不!這才是最保險的方法。」拜丘拿起擱在蛋糕碟上的叉子,並靈巧地轉動它。「要是我冒險接觸阿斯莫德,可愛的艾理……對不起!我應該稱呼他為別西卜——他絕對會將我五馬分屍!」拜丘雙手不斷地互相交替轉動叉子,看得露比心氣躁。「若不是顧慮阿斯莫德的感受,我的寶貝兒子可能早就把『色慾』的翅膀斬掉,並關在鳥籠內好好『保護』。畢竟,那是他失而復得的玩具啊!」

  「說得自己好像怕別西卜似的……」露比說:「你只是不願面對那個人,為了減低跟他碰面的機會,才改用折衷的方法而已。但你這樣做……這樣做只是——夠了!你不要再轉動他媽的叉子!它令我頭昏腦脹啦!」露比目露凶光,並使勁地敲打桌子,嚇得四周的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他們。

  拜丘目定口呆地鬆開了手,叉子順勢滑回蛋糕碟上。

  怎……怎麼搞的?拜丘在心裡抱怨起來:到底轉叉子有什麼問題?這分明是提高思考能力的手段,怎麼露比就是不懂?

  「嗯?你好像很不滿。」露比察覺到拜丘的想法,於是出言恐嚇。如今拜丘非常慶幸自己一直使用冰島語與露比溝通,否則周遭的人知道身為上司的他被下屬欺負,會尊嚴盡失啊!不過,若有人聽懂他們的對話,應該先誤會他是有殺人妄想的宗教狂熱者,而非嘲笑他是無能上司吧?

  「怎可能?」拜丘斷然否認,並迅速返回原先的話題上:「妳剛才說我不欲與別西卜接觸,這的確是事實,但我會稱之為時機未到。」

  露比聽罷,立即朝拜丘冷笑一下,彷彿在說「你少騙人了」。

  拜丘不理會這明顯的嘲諷,只管繼續說:「更何況,我對亞巴頓這個人滿有興趣,身為『純血』竟然完全不懼怕白魔法和聖水,甚至能純熟地運用白魔法……果然跟伏爾泰扯上關係的人,都是特別的存在。」

  「說了這麼久,其實你是想找機會說自己有多特別嗎?」露比的語氣根本是恥笑她的上司。

  「我自問很普通,露比。」拜丘的唇勾起了優美的弧度,「還有,妳仍未掌握我話中的重點。告訴我,伏爾泰及科洛特家族令你聯想到什麼?」

  「你突然這麼問……」露比最不擅長猜啞謎,但她依然選擇回答拜丘的問題:「硬要說的話,我只能想到阿斯莫德和亞巴頓是盟友關係。」

  「很好的嘗試。」拜丘交叠雙手,挺起胸膛坐直,這個動作使露比知道他接下來要說很重要的話。「妳所說的是眾人皆知的表象,而我現在要告知妳的,卻是更內在的東西。」

  「更內在的?」露比不解。

  「是的。」拜丘保持著優美的笑容,「要不是伏爾泰家族的關係,科洛特一族才不會存在。」

  「什麼意思?」露比假裝鎮定地詢問,然而她吃驚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這是命運使然,一切都是神為了『最終歌劇』而作的安排。」拜丘沒直接回答露比的疑問,只是說了一些模陵兩可的話。未幾,他再向露比拋出另一個問題:

  「妳知道伏爾泰家族曾經出了一個女家主嗎?」

  露比搖頭,她聞所未聞。

  「妳不知道並不奇怪。」露比的回答實屬拜丘預料之內,「有關她的一切,據說只有伏爾泰的歷任家主才有權得知。若我不是狄恩老師的門生,也不可能知悉她的一切,畢竟她算是伏爾泰家族的恥辱呢!」

  要說家族之恥,墮天成為惡魔的阿斯莫德才是當中的表表者吧?就算露比從拜丘口中得悉當年伏爾泰家族的滅門悲劇,其實是狄恩自編自演,以自己孫兒作為「祭品」來換取「正義」的一種手段,然而要她同情阿斯莫德,恕她未能做到。

  敵人終究是敵人,絕不能對他顯現一絲慈悲,否則最後吃虧的只會是自己。況且伏爾泰家慘案的真相,不能單憑拜丘的片面之辭而判斷。要露比徹底相信拜丘的說法,除非狄恩.伏爾泰親口證實,否則休想她盡信!

  「那個女家主犯下了天使的禁忌,與惡魔相戀了。」拜丘說出這番話後,露比開始覺得伏爾泰家的基因有嚴重缺陷,特別是在道德認知方面。「而她愛上的男人,妳應該猜到是誰吧?」

  露比嘆了一口氣,以不大耐煩的口吻回道:「阿祖安.科洛特,『亞巴頓』家族的首任家主。你別把我當成傻瓜好不好?」

  「親愛的,我哪敢?」拜丘對露比展現出猶如艷陽般迷人燦爛的笑容,卻換來露比冷哼一聲。面對著這個思想經常跳脫的上司,她實在非常頭痛。

  「不該相愛的兩人彼此互相吸引,最後可愛的天使為了拯救戀人,甘願奉獻自己的靈魂,挺浪漫不是嗎?」拜丘沒察覺露比的苦惱,繼續臉帶笑容說:「儘管如此,相比起這個故事,那股能令阿祖安死而復生的力量,反而更提起我的興趣。」

  「等等!你該不會忘記讓死者復活是禁忌來的吧?」露比看見拜丘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由得出言警告他:「況且在大部分情況下,所謂的『復活』只不過是令亡者成為能活動的屍體。失去靈魂的『生靈』,根本不能算活著;讓死者回歸塵土,才是對那個已故之人的尊重!希望你好好記住!」

  「知道了!知道了!妳何須這麼激動?我只是說說罷了。」拜丘上下擺動他的手,示意露比冷靜一點。「任誰也有不願放手的人,有時候我也會幻想在生的話,我是否仍然會執著於尋覓拯救世界的方法。總之,悖德的事我頂多想像一下,請不要連我腦內的樂趣也干涉,好不好?」

  當拜丘提起「月」這個名字時,揪心的感覺隨即顯現在露比心頭。拜丘有多愛他那個慘遭惡魔毒手的亡妻,只要看看他左手無名指上仍舊閃閃生輝的白金婚戒,就能明瞭那份感情到底有多深。

  月離開的那一天,年紀尚小的露比緊握住父親的手,怯生生地看著拜丘死命抱著月染滿鮮血的身體,不斷以悲哀崩潰的脆弱聲音試圖喚醒她的模樣——那時候的情景露比至今仍歷歷在目,也許她是由那刻開始,對惡魔變得極度厭惡。而且這或多或少,是露比留意拜丘這個矮小男人的契機。

  「抱歉!我失言了。」由於話題不知不覺間轉到月的身上,因此露比希望盡快結束對話:「拜丘,你不認為我們在此處逗留得太久嗎?你應該還有不少公務要處理吧?

  「媽的!今天是星期天,拜託妳別提掃興的事!」拜丘一聽到「公務」,便猛搓太陽穴,「我不是瑪拉達爾那種工作狂,其實今天進行驅魔已經違犯了我在假日不工作的原則!我現在只想休息,任何人也不准妨礙我,OK

  「那你明天絕對要加班到深夜。」露比冷冷地說。

  「妳威脅我也沒用,總之要剝削我僅有的休息時間,一切也免談!」拜丘耍任性的樣子,看起來活像幼稚園學生。「果然為了日後不會因加班過勞死,真的要好好研究是什麼力量能令阿祖安死而復生。」

  「給我等一下!」笑容變得扭曲的露比狠瞪著拜丘,嚇得對方打了一下冷顫。「你不是真的為了這種無聊理由,才對死而復生有興趣吧?」

  拜丘眨眨眼睛,然後有些心虛地看了露比一眼後,便逕自離開椅子,背對著他的副官說:「哈哈……怎可能?啊!我剛剛想到有事情要辦,先走了!拜拜!」語音剛落不久,拜丘便拔腿逃跑!

  露比見狀,先是汗顏,接著火速提起腿追趕拜丘,「給我站住!你這頭短腿哥基!」

  「才不要!還有我不是哥基犬!」雖然拜丘背對著露比說出孩子氣的話,但他呈現的表情卻陰沈非常。露比確實是他的得力助手,不過有些事情還輪不到她知道。拜丘故意作出誤導,使她以為自己想得悉死而復生的秘密。然而拜丘實際上對此沒丁點兒興趣,他真正感興趣的是另一樣東西——

  驅動「圖騰」的方法。

  伏爾泰家族繼承人被施予在背上的法陣,拜丘對它的認知有多深,旁人根本沒辦法理解。他刻意用謊言蒙騙露比,說自己是想了解「意義不明」的圖騰(法陣)才接觸亞巴頓,這不多不少是為了保護她,畢竟知道那東西的真正用途,隨時會招惹殺身之禍——

  當或祂的「代言人」犯錯時,能夠對其進行審判的人,就只有刻上圖騰、擁有伏爾泰家族血統的「審判者」了。

  說白一點,所謂的審判者就是擁有抑制和破壞神之力的人。

  然而,為何神要讓能制止自己力量的人存在於世上?衪到底在擔心什麼?抑或是祂在盤算某些事情?拜丘不敢胡亂猜想,況且神的真正想法,豈是他這種小人物能輕易參透呢!

  拜丘如今需在意的,是如何運用圖騰的力量,去對付掌握神之力的「代言人」蓋婭

  阿斯莫德的背上雖然擁有那個審判者的證明,但他大概對驅動的方法一無所知。不然的話,蓋婭又怎可能放過他,還讓他活到今時今日?

  但難保那個女人最後想免除後患而殺死阿斯莫德,假使如此,亞巴頓就是備胎了。

  阿祖安可以死而復生,是靠那個伏爾泰女家主以自己的靈魂作為媒介,開啟足以干擾生死的逆轉魔法。歷史上曾經有好幾人,妄想以這個禁忌之術操控生死,但結果不是被魔力反噬弄得靈魂和肉體灰飛煙滅,就是成了失心瘋的可憐蟲……所以,即使拜丘多渴望月回到自己身邊,也決不會碰這個會帶來嚴重後遺症的魔法。

  伏爾泰家族的血統既然厲害得能成功啟動逆轉魔法,那麼靠其而重回現世的阿祖安之後裔,會否從中獲得伏爾泰的力量?拜丘對此頗為肯定。伊恩.科洛特那種酷似天使的能力和體質,以及「神之眼」讓拜丘知曉他被施于「血咒封印」這件事,令拜丘深信他跟阿斯莫德均有成為「審判者」的資格。要是失去阿斯莫德,那麼在亞巴頓身上刻下相同的圖騰,理論上應能驅動審判之力。

  然而,不懂使用方法,就算再優秀的武器也只會淪為垃圾。

  所以只好不斷實驗嗎?

  沒錯,對惡魔不需要慈悲。

  即使要剜掉他們雙目,斬斷他們的翅膀,甚至將其去勢和變成人彘也好,只要能夠找出驅動圖騰的方法,這些惡行根本不算什麼!

  月被殺死的時候,那些天殺的惡魔也沒有給自己一絲慈悲!現在他們可以藉由拯救世界來贖罪了,稍微受一點痛楚又算得上什麼?

  哈哈……

  開玩笑的!

  這有違拜丘的正義

  要拯救這個瀕臨崩潰的世界,確實需要作出適當的犧牲。然而,這不代表能以此為藉口公報私仇。就算對方再窮兇極惡,只要他尚存一點兒良知,拜丘亦不願棄之不顧。距離世界落幕尚餘一段時間,他仍不需以極端手段獲取圖騰的使用方法。再者,貿然行動隨時是失去有力的同盟。要對付勢力遍及天國每一處的蓋婭,拜丘絕不容許自己的輕率誤了大事。

  除了審判之力外,要抗衡蓋婭,團結人、神、魔三界,救世主「彌賽亞」是必須的。對大部份失去信仰的人而言,救世主只是用來哄騙小孩子的傳說,然而拜丘偏偏對他的存在深信不疑。

  那是當然,拜丘在差不多三十年前,根據「神之眼」所傳達給他的啟示,創造出讓彌賽亞足以降生的條件

  現在就是收成的時候。

  命運的齒輪已經令彌賽亞跟別西卜等地獄巨頭有交集,瑪拉達爾要得悉他身在何處,相信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要保護力量尚未覺醒的彌賽亞,單靠十字軍的人馬並不足夠。難道要請求那個女人協助嗎?不,這個想也別想!像她那種性情乖僻,又有嚴重酒癮和暴力傾向的惡女,要是欠她人情等於自掘墳墓。那麼拜丘能夠尋找的支援,就餘下戈登.俾斯麥了。

  如果可以的話,拜丘不希望打擾那個過份寡言的好人,畢竟戈登與世無爭的溫和個性,實在不大適合捲入血腥的鬥爭之中。況且拜丘每次跟他見面,自尊心也會面對非常龐大的挑戰——

  一切都是身高的錯。

  戈登那傢伙……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高度竟可超過兩米!至於拜丘,咳咳!若果連同他今天穿著的厚底鞋一併計算,身高勉強達到一米六。就算拜丘年輕時不斷地喝牛奶打籃球,但始終擺脫不了名為矮個子的詛咒,所以什麼「豆丁」、「小矮人」還有「小不點」這些稱號一直伴隨他成長!這實在教他欲哭無淚。

  算了算了!反正男人的價值不在於身高。拜丘搓揉自己的臉頰,稍微幫自己打打氣。要不要今天就與戈登聚一聚呢?拜丘考慮了一下後,覺得這不是好主意。然後他看看四周,才發現自己在不自不覺間來到了充滿商店的道路旁。

  道路上車來車往,周遭則人聲沸騰,彷彿這裡就是世界繁榮的中樞,在這之外的一切都無關痛癢。「曼哈頓的商店未免太多了吧?」,當這個念頭在拜丘腦袋閃過時,他驚覺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路對面——

  一個身材高眺,梳著刺蝟頭笑盈盈捧住一大堆手辦模型和動漫精品的年輕男人,正愉快地哼着歌在拜丘對面的行人道上行走。他深啡色的髮絲在艷陽照耀下,顯得分外醒目。儘管啡髮青年的長相不算突出,但他天生擁有的爽朗氣質,卻不惹人討厭之餘,反倒給予人一種如陽光般討喜的感覺。

  而這個相貌平凡但散發出無窮朝氣的青年,就是能夠統領三界,阻止蓋婭毀滅世界的救世主彌賽亞。

  但他要成功拯救眾生,首先要逃過眼前這一劫:

  一輛失控的黑色跑車正全速撲向啡髮青年!然後——

  還有然後嗎?

【~To be continued~】
~~~~~~~~~~~~~~~~~~~~~~~~~~~~~~~~~~
作者的話:
  本來今回的結尾不是這樣的!我一開始構想的結尾是露比在咖啡館被流氓調戲,結果拜丘出手揍人的,但現在卻……ORZ 不過算了,我能夠成功更文已經可喜可賀,不是嗎(被打)

  原先今回是在十月尾便打算貼出來,但因為我忙著準備十一月往日本旅行的事宜,結果拖到現在才貼出來(其實現在才貼也與大幅修改今回劇情有關) :p 大阪及京都果然是好地方,奈良的鹿也超可愛(如果不追著你討食物),下次再去旅行的話,我應該也會選擇日本,誰教這個地方怎樣去也不厭?

  今回故事的訊息量比以往章回多出好幾倍,希望大家能夠消化到吧(如有不明白之處歡迎提問)!另外,拜丘的原型是David Bowie(有誰會看得出?),我基本上是參照他的演唱會片段來寫他(特別2002年期間,外加一些相片),以下是他的演唱會節錄,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


  除了別西卜這個養子外,拜丘尚有一個親生兒子的,至於他何時出現身,以及以什麼身份出現……我只能說絕對不是天使就是了。說到拜丘這個人,他算是天使之中的好人,至少他的所作所為是出於善心,只是大家認不認同,則是另一回事了。

  若果大家無法認同拜丘的行事方式,那麼之後我談及狄恩那傢伙時,大家應該會想對他鞭屍的()

  拜丘跟其他已經出場的角色相比,顯得比較戲劇化一點,所以寫他要智障的情節時,算是滿輕鬆的。這傢伙的戲份在日後滿重的,敬請大家留意(鞠躬)

  然後,又回到老問題上:啊呀!我很想寫可愛的女角啊!我到底何時才可以讓女主角卡麗出場?露比完全不可愛(被打),我要少女!可愛的少女啊!嗚……

  吐槽完畢!下回Episode 111In Search of Lost Time(暫定)再見吧!

P.S.救世主(也許稱他為白痴宅男比較好)登場的時間,以及亞巴頓和阿斯莫德的關係比我預期早十倍解說,希望寫文的速度能這樣就好了……


2017年8月31日 星期四

《Outbreak》——Episode 1.9:Time After Time

1
  穿著啡色皮夾克,並以圓領T恤及窄身黑色牛仔褲作配搭的艾雲科洛特,銀白色的清爽短髮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醒目。在這個繁華熱鬧的商業區內,無數人都把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若果是平日,艾雲會向他們報以(偽裝的)微笑,如今他卻失去這種心情,都怪由今早開始他便諸事不順。

  今天他的寶貝兒子波比為某服裝公司當硬照模特兒,艾雲本來打算在百貨公司領取完雪狐布偶後,親自到兒子所在的攝影棚給他驚喜。怎料艾雲一踏出百貨公司,便有一群不自量力的蒙面人襲擊他!那些蛆蟲的功夫,說實話尚算不錯,至少能令他的手腕割傷——艾雲看著包裹住繃帶的右手,不禁嘆氣起來。要不是受了傷,他才不需要去一趟醫院,如今白白浪費了他與波比相處的寶貴時間,唉……

  話說回來,究竟是誰派人來襲擊他?科洛特家雖然樹敵甚多,但不至於令他這個家族的閒人成為被攻擊的目標,除非是衝著他的弟弟而來,那一切也說得通了。

  為了引證自己的想法,艾雲先發短訊給他的弟弟伊恩,換來的是已讀不回。這是常有的事,不足為奇。然而,當他致電給大哥艾凡時,除了聽到舒伯特的《野玫瑰》外,還聽見槍聲和人們的吶喊。大哥被人埋伏了?真有趣!不過那些螻蟻想快將後悔了,誰教他們挑錯了對手?

  通過視像通訊,艾雲留意到他的大哥表現得焦躁及不耐煩。能讓冷若冰霜的大哥變成這樣子,就只有伊恩吧?不管他還是大哥,都受到了襲擊,難不成伊恩也……不,先不要胡亂猜測,否則亂了陣腳便正中敵人的下懷。倒不如趁現在想想,是誰派員偷襲他和艾凡,這更有利於擬定策略。

  在艾雲的腦海裡,其實有好幾個嫌疑人,當中要數瑪門嫌疑為最大。

  如果那些人真的受瑪門指示,那麼動機又會是什麼呢?應該是趁他們兩兄弟分身不暇,找機會偷襲伊恩。確實如此的話,他弟弟的處境可謂相當不妙。但,既然伊恩還能閱讀他的訊息,這代表就算有狀況出現,也是他能夠輕鬆應付的範圍。如果自己貿然插手,等同於質疑伊恩的處事能力,這無疑是一種侮辱。

  伊恩的自尊心有多高,艾雲見識得太多次,又怎會不清楚呢?那個小子討厭輸的感覺,即使要付上多沈重代價,他也要成為最終的勝利者。亦因他的性情怪僻,不熟悉他的人會避之則吉,而本是敵人的蟲豸,則會處處提防他,靜候伊恩露出破綻的一刻。因此瑪門那幫人,終究還需要剷除;然而凡事有優先次序,現在還是著眼於藏身在家族內的穢物比較恰當。

  那個依附在兄長艾凡身旁的藍斯,儘管他曾經是戴夫堂叔的部下,但艾雲對他倒沒意見。作為一個出身於貧民區的傢伙,藍斯那副拼命掙扎求存的模樣,其實蠻得艾雲歡心——但大前提是他沒有背叛科洛特家族。低賤的人若能安份守己,尚可以在尊貴的科洛特身上獲得好處。藍斯啊,藍斯!為何你要冒失得使艾雲察覺到你的異樣?最好這只是一場誤會,否則……

  你的下場絕對比犬決更恐怖!

  艾雲派出親信去調查藍斯,完全沒知會過他的哥哥。因為艾雲確信若事前通知他,必然會被痛斥及阻撓。大哥不容別人質疑他的眼光,好聽一點是自信,難聽一點就是專橫跋扈。除了艾凡的性格是這樣令人吃不消外,父親和伊恩亦如出一轍,看來這是優秀之人獨有的通病。像他這等平庸之輩,還有能力替家族清理雜草,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任憑自己怎樣努力,也無法達到自己兄弟的水平。雖然父親曾說過,自己的優勢在於迅速的行動力,但未能被同輩兄弟認同難免使人耿耿於懷。他又不是小孩子,為何老是記掛這種事?自卑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艾雲輕嘆一聲,然後發現屏幕裡的兄長一臉不屑,顯然沒專心聽他說話。這令艾雲不爽的情緒膨脹,開始撐大喉嚨吵鬧起來!結果
艾凡受不了他噪音般的聲線,無情地中斷了通話!這令艾雲徹底抓狂,他發瘋似地回撥電話,但全都無一例外顯示未能接通。豈有此理!竟然把平板關了這麼絕?艾雲氣得想把自己的手機摔壞,不過此時偏偏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誰啊?艾雲立即向制止他的人咆哮,只是當他看到對方的臉時,所有氣勢也灰飛煙滅。

  因為這個人正正是被稱為軍火庫的鐵風之地(Steelwind)領主——尼古拉雪佛蘭(Nikola Chevrolet)

  簡單來說,這個捉住艾雲,面帶笑容的大叔就是但他林公爵,亦即是艾雲兄長的岳父。

  「世侄,你的聲音還真洪亮呢!但他林公爵以閒置了的右手,輕推架在他鼻樑上的奇特眼鏡。鑲嵌在右框上的茶色鏡片,此刻有微小的紅光不停地閃爍;同時間,藏在左框透明鏡片後方的橘色眼睛,像鎖定獵物般盯住艾雲,害他不敢亂動。要是我那兩個犬兒也像你一樣,相信吾人的家每天也會像菜市場般熱鬧,對吧?話畢,但他林鬆開了手,只見艾雲本來沒受傷的左手,如今卻紅了一大片。

  「哈哈……或者是吧。艾雲瞥了自己左臂一眼,隨即擠出了社交式的笑容回應但他林:尼古拉叔叔,你何時來了尼夫塔利亞的?怎麼不通知我一聲,好讓我盡地主之誼招待你。

  「我只是即興跑來探望奧德麗,世侄你沒需要配合我的任性。紅光繼續在茶色鏡片上閃爍,害艾雲繼續保持警惕。只不過,既然我們能在此相遇,想必是命運的安排。所以你就陪我喝杯茶,順道讓我教教你何謂貴族的品位,你該不會拒絕吧?

  嗄?拒絕?艾雲想也不敢想。既然自己已經成為了俎上之肉,除了順着但他林的意思去做,別無選擇。況且,開罪他會導致的惡果,艾雲自問承擔不起。能獲得到叔叔的指導,是余的榮幸,吾又怎可能拒絕呢?艾雲朝但他林擺出違心但看似真摰的笑容,從而為自己的話增加說服力。

  「嘴巴還真甜呢!但他林對艾雲的回應甚為滿意,看來我的好女婿在這方面,倒需向你好好學習呢!接著但他林抓住了艾雲的左臂,脅持他往前方的咖啡店去。

2
  色澤猶如奶茶般的中分短髮,臉龐蓄了薄薄落腮鬍的但他林公爵,以俐落優雅的動作握住白色陶瓷杯,然後不徐不緩地品嘗躺在其中,沖泡得濃郁芬芳的咖啡。

  「品位非常重要。但他林把杯子放回與之配成一對的陶瓷碟上,以嚴謹認真的眼神凝視坐在對面的艾雲。要是吾等的行為舉止喪失貴族應有的氣派,這教臣民如何認同吾等的統治?

  「……艾雲對但他林的話唯唯諾諾,心想幸好自己坐在咖啡廳角落不易被人發現的位置,否則丟臉死了!

  艾雲看著穿上酒紅色襯衫的但他林,腦海開始將他的臉與自己大哥的重疊。這兩個人真是異常相似呢!他們都是那種喜歡滿口貴族規範的囉嗦鬼,活像學校的訓導主任一樣麻煩!嗚嗚……自己還要聽這傢伙說多久?很想回家打電玩啊!

  「即使心情再差,也決不能在外人面前輕易表露出來。但他林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艾雲只好繼續假裝專心聆聽。吾等的作為會成為臣民的楷模,因此必需時刻警惕自己,不能做出被臣民唾棄的事。

  只不過發脾氣想摔手機,為何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艾雲的耳朵嗡嗡作響,他恨不得立即逃跑了事。突然間,艾雲擱在圓型咖啡桌上的手機響起,他怯生生望望但他林,對方擺擺手,示意允許他接電話。艾雲把手機拿起,一把熟悉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

  「Boss,你在忙嗎?朱里,艾雲在第八騎士團內的部下之一,他跟另一個叫渡鴉的人,都是團內實力數一數二的戰鬥高手,深得艾雲的信賴。

  「不,怎麼了?艾雲小心地選擇用詞,慎防說錯一個字會讓但他林延長對他說教的時間。

  「Boss,你今天很Cool呢!在手機另一方的朱里完全不知道艾雲發生什麼事,繼續以輕挑的口吻道:告訴你,今天在快餐店內我遇到一個超Kawaii的女生,我多麼想向她搭訕!但這樣做我的女朋友一定會殺了我……雖然很遺憾,但我只好放棄啦!

  他媽的!關我屁事?艾雲很想向朱里吼回去,但礙於但他林在身旁,他被迫保持緘默。

  「Boss,你到底發生什麼事?平日你不會這麼安靜,該不會是你的老弟在身旁吧?蠢材朱里,你可知道我現在超渴望在自己旁邊的是小伊恩?至少他不會令自己如此緊張難堪!如果是這樣,剛好呢!因為你叫我和渡鴉調查的事,碰巧有結果了。如你所想,那個藍斯真的有問題,但比較麻煩的是他背後的金主——

  艾雲一邊聽著朱里的話,一邊深呼吸起來。最後,他對朱里說了一句:辛苦你了便掛斷電話。

  但他林的茶色鏡片不停浮現出紅光,他默默地注視着臉色沈重的艾雲,耐心等待對方平服心情。

  好一陣子後,艾雲粗魯地抓起他點的冰咖啡,一口氣灌進肚子去。之後,他咬了咬下唇,接著以降到冰點般的冷酷聲線向但他林低聲詢問道:尼古拉叔叔,若然你發現身邊有二五仔,請問會怎樣做?

  但他林不徐不疾地啜飲了一口熱咖啡,才以肯定的語氣回應:世侄,必欲除之而後快這顯淺的道理,我想任誰也會懂的,不是嗎?

  「的確……艾雲正色地說:但若然這樣做,會破壞盟友和家族成員間的關係,是否仍要這樣做?

  但他林看著眼神凝重的艾雲,露出了彷彿碰到有趣事情的愉快笑容,並道:噢!這可不好辦了。讓我猜猜,指示叛徒的幕後黑手,是科洛特暫不能失去的盟友吧?依我所看,那個人會把間諜安插在你們家族內,只是想求個安心,他應該是一個總是處於危險境地,且位高權重的人,對吧?

  但他林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十指緊扣並翹起二郎腿向艾雲繼續分析:為了驅逐小小的塵埃而犧牲家族的整體利益,這實在不大明智。當然,把間諜派遣到盟友身邊這種行為,確實非常不道德。不過成大事者,本來就不應拘泥於這等小事上。臉皮厚心腸黑的傢伙,通常能成為最後勝利者。就這方面而言,我滿欣賞幕後黑手。

  「但真的要放任那個背叛者不管嗎?艾雲明顯對此嗤之以鼻。

  「世侄,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他林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冷笑,那個背叛者,只是一枚隨時可以被放棄的棋子。只要處理得夠高明,同盟關係依舊會牢不可破,同時會收到警告對方的效果。若果是我,會選擇用意外來處治叛徒。次要的方法則是利用這個叛徒獲得對方的情報:即是要背叛者反過來為你當間諜。只是這樣做會冒較大的風險,而且被對方發現了頗麻煩的。

  「但風險愈大,回報愈高呢!艾雲想了一下子,回道:有時候兵行險著,反而是最穩妥的做法。

  「哈哈……我就是喜歡你膽大心細。但他林對艾雲露出了欣賞的表情,換成是艾凡,他未必敢這樣做。

  「或者他是不願……不,沒什麼。艾雲一時輕率洩漏了心聲,儘管立即住口,但仍逃不出但他林的法眼。

  紅色的亮光再次出現在但他林的右邊眼片上,背叛者是藏匿在我女婿身邊,而且是他的親信嗎?但他林不待艾雲解答,徑自地說:背叛我愛女的老公,與直接挑釁雪佛蘭家族沒差別。世侄,你打算何時跟那傢伙碰面?麻煩要算我一份啊!

  艾雲思索了一下後,作出了安排:叔叔,我正好決定今晚會一會他,要是你在場我無任歡迎。在這之前,我先向那個不識趣的傢伙發封邀請函……

  正當艾雲打算以手機輸入短訊時,他感受到四周的景物開始扭曲變形,身體出現了不尋常的灼熱感覺。怎麼回事?這種疑幻似真的怪異觸感,他曾經碰過的,對了,是他——

  「回來了嗎?艾雲擺脫了由狂暴力量所引發的幻覺後,不安地咬住拇指,像嚇壞的小男孩般望向但他林公爵。只見對方保持輕鬆自在,完全沒有呈現一絲慌張,這跟艾雲成了強烈的對比。

  「世侄,身為科洛特家族的血裔,豈能因一些小事亂了陣腳?但他林從容不迫地離開椅子,來到艾雲身旁輕拍他的背,並對他耳語起來:貴族時刻也需要保持高尚優雅的氣魄,才能夠贏取民心,鞏固領地上的統治。汝看看周遭的環境,能否感受到什麼?別以言語回答,只需讓吾人見證汝將採取何等行動即可。明白了嗎?阿祖安的子嗣。

  居然拋出了科洛特先祖的名字,但他林究竟想玩什麼?艾雲快速掃視咖啡廳的每一個角落,在場的人都顯得驚惶失措,憂心忡忡。到底他們是在懼怕狂暴的力量,抑或是被其力量支配著呢?不管怎樣,艾雲實在不欲看到尼夫塔利亞的人民盡是陰霾的面容,這簡直是在斥責科洛特家族沒有履行好管治者的責任。

  這是奇恥大辱。

  要重建臣民失去的信心,動聽煽情的演說將會是一服絕佳的良藥。相比起他的兄弟,艾雲更懂得說話的藝術。面對變得沈重無比的氣氛,艾雲深呼吸一下,然後廷起胸膛,筆直地走到咖啡廳中央的位置,開始用充滿威嚴,使人不敢無視的沉穩聲線說:

  「諸位怎麼了?為何比誰都優秀的尼夫塔利亞人民,竟然因為區區的狂暴而失去了應有的風範,還真貽笑大方,太不像樣了吧?艾雲的話成功吸引了咖啡廳顧客的注意:有些人開始竊竊私語,另一些則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縱使狂暴甦醒了,那又如何?成為了眾人焦點的艾雲,把平凡的咖啡廳變成了他專屬的演講臺:一個徒具力量的影子,能威脅到侍奉諸位的科洛特家族嗎?請不要侮辱自己,要記著,你們是最優秀的!既然是你們允許的統治者,必定能戰勝一切!更何況那只是小小的狂暴?相信自己的目光,保持充滿驕傲的身段,才是尼夫塔利亞人民應有的姿態!知道了沒有?

  原本散佈在四周的陰鬱氣息,迅速被艾雲激昂的演說粉碎。在場的人彷彿在艾雲的身上找到了曙光,紛紛讓消失的笑容重現於臉上。即使對前景不甚樂觀的人,受到這種氣氛感染,不安的情緒很自然地舒緩了不少。

  「也許你們會問:狂暴重現真的對尼夫塔利亞沒任何影響嗎?艾雲眼見自己的話達到了安撫的效果,因而繼續加重說話的力度我不瞞騙你們,不,應該說任何謊言在睿智的尼夫塔利亞人面前都毫無作用。狂暴的力量確實可以被稱為所向披靡,但你們別忘了如今的領主伊恩科洛特天生便擁有令所有惡魔畏懼的能力!艾雲用銳利篤定的眼神投向眾人,於是大家都屏息靜氣等待他說下去。

  「那不該屬於惡魔的力量,就是我們最大的武器!艾雲現在的氣勢,跟他父親蓋文擔當家主時有七、八成相似,這使但他林勾起了讚賞的笑容。而武器的使用權,是掌握在諸位身上。只要科洛特家族依舊把你們視為值得效忠的對象,亞巴頓隨時為各位效力!鄙人艾雲科洛特以先祖阿祖安的名譽起誓,只要汝等需要吾族的守護,吾等絕對會戰鬥到底!直至汝等捨棄吾族為止。

  當艾雲吐出最後一句話後,人們先是鴉雀無聲,但不到數秒便爆出了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及掌聲——

  「這張臉……他確實是蓋文大人的二公子!既然科洛特家族的人也這樣說,我們確實沒有擔憂的必要!

  「艾雲爵爺,我相信你!

  「沒錯!我們是優秀的尼夫塔利亞人,又怎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之前死氣沈沈的咖啡廳,因為艾雲一席話而變得鬧哄哄,十足假日的跳蚤市場似的。交叉雙手站於暗角的但他林,看著被民眾逐漸包圍的艾雲,心想:刻意把家族貶抑為臣民的侍奉者,還特地把伊恩搬出來塑造成眾人的救星,這方面做得不錯。此外,艾雲在話於中再三強調尼夫塔利人民是優秀的,這不僅把恐慌的情緒成功壓止,更為民眾注射了一支強心針。不愧是蓋文的兒子,深懂如何運用說話技巧,去施展愚民之術呢!

  「要是平日能展示出這種才能,家主之位或許是你的。但他林的茶色鏡片再次出現了點點紅光,他以指頭碰一碰鏡片,輕聲地說:羅剎,把剛才艾雲演說的影片發送一份給梅菲斯特。記住給我加一句:我想賣一個人情給科洛特,他會知道怎樣做的了。是了,順便給我問問他,在他的網台和電視台同時賣廣告,能否有折扣優惠。還有一件事……

  茶色鏡片上的紅光閃爍起來。
  
  「十分鐘後提我叫艾雲發邀請函。難得今晚有空,要是失去有趣的餘興節目,我會坐立不安的。但他林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茶色鏡片於此時發出了嗶嗶的聲響,回應了但他林下達的指令。

3
  坐在舒適皮製沙發廂座的小男孩,正拿著銀色的不銹鋼湯匙,張開嘴巴愉快地吃著眼前盛載得滿滿的芒果芭菲。

  小男孩每咬一口,臉上也會浮現出幸福洋溢的表情——這恰恰與甜品店所呈現的氣氛背道而馳。狂暴甦醒後所顯現的力量,把人們遺忘的恐懼喚醒,他們開始提心吊膽,對未來感到不安。然而,當中有人像小男孩般無視突如其來的轉變,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男孩吃著的芒果芭菲。

  「羅拔少爺,為何你每次來這裡都要點這個的?」擁有一頭黑色亂髮的男人,顯然不認同小男孩的口味。

  「渡鴉哥哥,我說過不只一遍,你可以稱呼我做波比的。小男孩放下了手上的湯匙,隔著黑框眼鏡凝視坐在對面的男人。至於為何我每次也點這個,當然是因為這裡的芒果芭菲,是全尼夫塔利亞內最棒的!你也點一個吧!真的超美味啊!

  「少爺,不管是出於身份,抑或是我們彼此的熟悉程度,也不足以讓鄙人以暱稱呼喚你。渡鴉冷冷地回道:還有甜食什麼的,我最討厭了!所以請你不要說服我吃這兒的芒果芭菲。」一想到自己被建議嘗試這裡的甜品,渡鴉便渾身不舒服。

  波比聽罷,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你這個單眼皮混帳,明明我最私密的地方你已經看過了,你竟然說跟我不熟?而且甜食有什麼地方開罪你?我最喜歡甜膩膩的食物了!

  「拜託少爺你別說一些令人誤會的話,所謂私密的地方,只是你收藏玩具的儲物室而已。渡鴉汗顏起來,但聲音依然酷酷的。另外,我需要糾正你,我是內雙眼皮,而非單眼皮。

  波比眨眨眼睛,並托起腮幫子,開始以無比認真的眼神審視渡鴉的臉。

  一秒、兩秒、三秒……

  去到第十秒的時候,波比嘆了一口氣,語帶無奈地說:渡鴉哥哥,我已經盡力了,但怎樣看你仍然是單眼皮。

  為何總覺得這孩子在挑釁他的?渡鴉雖然默不作聲,但他已經有點兒容忍不了波比的舉動。少爺,如果有時間對我的樣貌評頭品足,倒不如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這才符合你未來家主的身份。

  「例如呢?波比咬住湯匙問道。

  「哦?少爺你不是被稱為天才兒童嗎?這點小事又怎可由屬下代勞?」渡鴉直接把問題拋回給波比。

  「即是要我運用小小的灰色腦細胞?」波比用可愛稚氣的聲音問道。

  「不然呢?」渡鴉反問。

  波比放下了湯匙,靜靜地想了一會兒後,便掏出手機開始玩遊戲。

  「波比少爺,請問你在幹什麼?渡鴉露出有些扭曲的笑容問道。

  「有意義的事情。波比連眼皮也沒有抬起一下,只是專注於遊戲畫面上。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差點忘記今天這個時間會有雙倍積分活動呢!

  渡鴉的笑容在聽完波比的話後徹底消失。為了令自己冷靜下來,渡鴉把先前點的冰紅茶狂灌進口裡。待玻璃杯內連一滴紅茶也不剩後,他清清喉嚨,打算向小主人說教,結果卻被波比搶先一步打開話匣子:

  「渡鴉哥哥,狂暴的實力如何?波比的眼睛仍舊停留在遊戲畫面上,手指則在手機螢幕上高速飄移。

  「嗄?這個……渡鴉沒料到波比居然問這種問題,於是想了想,才回道:眾所周知,阿斯莫德公爵是天國的前宰相——狄恩伏爾泰的孫兒。這個擁有審判者稱號的家族,成員大都繼承了優秀的魔法血統,阿斯莫德公爵自然不例外了。渡鴉頓一頓,續道:既是七大罪,又先天具備魔法天賦,狂暴的實力到底怎樣,不用我多說了吧?

  「原來如此,所以大家才恐懼嗎?波比的灰褐色眸子繼續待在手機螢幕上,但心思卻不是。不管狂暴的實力怎樣,以民風強悍著稱的尼夫塔利亞,民眾也不該表現出絲毫畏懼。這兒容不下懦弱的垃圾。若果他們連少許風雨也承受不了,那直接將他們摧毀,免得丢人現眼還比較好。

  渡鴉吞吞口水,什麼也沒有說。

  「如果是只崇尚武力,不懂對人民心存感激的愚昧貴族,應該會像我剛才所說那般想吧?但所幸的是,統領尼夫塔利亞的是我們尊貴的科洛特家族。波比以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口吻繼續道:再加上如今的當家是伊恩叔叔,雖然他看似難以相處,但他比誰都在乎領地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帶領下,就算是弱者也不會被捨棄。

  波比一舉手一投足,都充分表現出潛藏於基因內的高傲和冷酷。就算他的母親只是一介平民,但他繼承了科洛特血統這件事,是無可置疑的。渡鴉確信這孩子長大後,會完美地呈現出亞巴頓該有的姿態。如果有誰因他年幼而小覷之,絕對會吃不完兜著走。

  「說起伊恩叔叔……若果今天不是要替與家族有生意來往的公司拍寫真,我絕對會跑去他的家,我超想跟法蘭及彗星玩啊!波比擱下了手機,回復小孩子任性的口吻對渡鴉說:如果不是希望爺爺早日承認媽媽,我才不會做這些無聊的事!剛才說的話別讓爺爺知道,兔得他誤會是媽媽教我的。

  「我知道了。渡鴉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他詢問波比:少爺,已經是這個時間,你需要我再聯絡一次艾雲團長嗎?

  「不必了。波比一口拒絕。爸爸不是輕易爽約的人,應該是發生了令他未能抽身的事,才暫時無法聯繫。我不能夠為了滿足一己私慾,而打擾到爸爸……哎呀!超痛啊!單眼皮你幹什麼?波比還未把話說完,便遭到渡鴉的彈額頭攻擊!

  「第一,我不是單眼皮,而是內雙眼皮。渡鴉的黑眸認真地直視波比,說:第二,你只是一個八歲小孩,想見父親向他撒嬌有何問題?少爺你不需要克制這種慾望。

  「啊呀?你被伊恩叔叔附身了嗎?波比嘟著嘴,看起來稚嫩了一點。他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還叫我如果不願意繼承亞巴頓的名號,不需要勉強自己。波比朝渡鴉微笑,但我必須以成為家主為目標,表現得比其他人更優秀才行。只要我夠努力,我便有本錢請求爺爺讓爸爸媽媽在一起。總之,我很多謝你跟當家這麼關心我……啊!不,怎可以拿你跟伊恩叔叔相提並論,他又不是單眼……嗚哇!很痛!

  渡鴉再次彈波比的額頭,害波比眼淚直淌。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說我單眼皮!渡眼看著波比的眼神,兇惡得像飢腸轆轆的野獸。是內雙,是內雙啊!給我聽清楚沒有?

  可惡!他超幼稚啊!波比在心裡對渡鴉作出評價:明明是第八騎士團的副團長,卻跟小孩子計較這些,真是的!

  波比別開臉,不理睬被他視為幼稚的渡鴉。

  結果,渡鴉狠狠地敲了波比的頭一記。別無視我!團長沒有教你要尊重長輩嗎?

  「也要看對方值不值得我尊重。波比雙手抱著頭,一臉委屈地嘀咕道。但當他看到渡鴉怒視他時,他旋即假裝乖巧的模樣。……我是說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多加注意。

  見渡鴉的憤怒的表情稍微緩和,波比鬆了一口氣,同時在盤算要向他的爸爸告渡鴉一狀。

  此時,波比的手機響起的一聲。

  不會這麼湊巧,爸爸找他吧?波比立即觀看訊息,卻發現是亞巴頓發過來的:

  「波比( ◕‿‿◕ )

  首先我要說一聲抱歉,由於我急需與宰相大人處理某些事情,恕我未能如之前約定一樣,回總邸跟你玩桌遊。

  為表歉意,我下星期日可以騰空一整天陪你。之前你不是說過,想去曼哈頓的現代藝術博物館嗎?我們那天就去,好不好?這一次我不會只顧玩夾公仔機,而把你丟到一旁,我保證!

  如果你下星期日不想去那兒,請告訴我你希望做什麼,我等你回覆啊(,,ω,,)

  P.S.今次我有聽你話,嘗試用一下顏文字,但我始終做不到像二哥那種程度(汗)

  波比閱畢亞巴頓的留言,狡黠的笑容頓時浮現於臉上,然後他果斷地按下短訊程式內的錄音鍵,迅速地說:伊恩叔叔,渡鴉欺負我!

  「喂!你幹什麼?渡鴉一手奪去波比的手機,可惜為時已晚,那個錄音已經成功發送出去。

  而且好死不死,代表對方已讀的勾勾不到十秒便出現了!

  緊接下來是訊息輸入中的字眼。

  汗水不斷地在渡鴉額上冒出,而他的黑眸則目不轉晴盯住手機螢幕。

  很快,手次再次響起了的一聲。

  文字馬上映照在渡鴉的眸子裡——

  「波比,你正在示範何謂黑色幽默嗎?別老是欺負渡鴉,他長相不怎麼樣已經很可憐了。

  我在想……既然下星期日或許會前往曼哈頓,我們是不是應該約之前在那兒認識的卡麗和刺蝟男(不管用手機號碼及還是Login我也能聯絡他們)?間中花時間與人類相處,我是滿樂意的,而且你好像頗想念他們(抑或是只想念卡麗一人?)。如果你希望跟他們見面,我可以稍作安排。反正他們因為我在物質界的身份,對我頗有好感啊^.^

  渡鴉看到長相不怎麼樣這句時,簡直想咆哮出來!在科洛特三兄弟之中,亞巴頓算是外表最平凡的一個:既不及大哥艾凡俊美,又不像二哥艾雲那麼帥氣,但他表現出的冷靜及穩重,使他依然魅力非凡。因此被他批評相貌,渡鴉就算不高興也無法反駁。更何況,相比起那些故意的貶斥之言,渡鴉更在意亞巴頓之後說的話——

  「抱歉,少爺。這個先還給你。渡鴉一把手機放在桌上,波比便急不及待把它藏到雙手中,深怕渡鴉食言奪回之。

  「少爺,你跟當家去過物質界嗎?渡鴉端坐起來,正色道:恕我直言,我認為與人類交往這回事,並不恰當。

  「啊?為什麼?波比瞥了亞巴頓的留言一眼後,一臉不解地問道。

  「羅拔少爺,即使我們對人類沒有行惡,那些驅魔人也不會這樣想。渡鴉以嚴肅的口吻解答波比的疑問:他們長久以來把我們視為敵人,如非必要,少爺你們不應該把自己曝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中。
  
  「那麼……波比突然問道:天使和驅魔人哪個比較危險?
  
  「以力量而言,當然是天使比較危險。渡鴉以篤定的語氣回應。

  「所以惡魔不會主動接觸天使?波比歪歪頭,看似滿腹疑惑。那麼天使應該也不會,對吧?

  渡鴉隱約察覺到波比的話另有含義,等等!少爺……該不會你和當家曾經在物質界裡碰到天使吧?

  「噢!你變聰明了。波比投放出驚訝的目光,這使渡鴉又想彈他的額頭。其實叔叔在老遠看到那個天使,便已經拉住我逃跑,怎料對方卻窮追猛打……

  「最後當家把他處理了吧?渡鴉擅自作出了結論,波比立即反白眼。

  「收回前言,我不應該高估你的智商。波比一臉欠揍的否定了渡鴉的話,這令渡鴉想教訓小男孩的想法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我們被天使先生追趕到死巷子,由於沒有退路,而且叔叔又顧慮我,因此那時候他已經嚴陣以待準備應戰,只不過……

  嚴陣以待?聽到這個用詞,渡鴉已經不在乎波比的態度,因為那實在太奇怪了!以當家高傲及近乎目中無人的性格,就算要保護少爺,也會從容不迫才對。除非對方是上級三隊的天使,否則當家決不會……那個人究竟是誰?

  「天使先生壓根兒沒有對戰的意思,他只是來確認一件事。

  「確認什麼?渡鴉神色凝重地詢問。

  「他問伊恩叔叔:是否有預謀地接觸卡麗姐姐和刺蝟哥哥。波比把記憶中的場面,鉅細無遺地向渡鴉描述:叔叔當然否認,因為是我的關係,他才認識姐姐和哥哥的。不知道是否得出了答案,那個天使很快便跟我們揮手話別。但他臨走前說了奇怪的話——

  渡鴉緊握空盪盪的玻璃杯,屏息以待。

  你體內的血咒封印將會被解除,還有小心防範潛伏於你身邊的人,否則你會付上沈重的代價。最後請代我向艾理斯問好,下次再會時,我應該與一同拜會』」渡鴉細心地咀嚼波比的一字一句,但仍無法參透當中的意思。這些有點像預言的話,不知為何令他想起天國某個大人物,那個天使該不會是……

  「羅拔少爺,那個天使是不是一頭白髮,而且以成年男人的身高來說,可以說是超矮小的?

  「是啊!是啊!他雖然穿著厚底鞋,看上去還是比叔叔矮得多!波比拚命點頭,肯定了渡鴉的假設。還有,還有!他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在說那番奇怪的話時,左眼同時泛起金色光芒,超帥氣!噢!……我不應該稱讚天使的,對不起!波比雙手合十,以示道歉。

  「不要緊,少爺。如今渡鴉才沒有心思理會波比是否失言,因為男孩所描述的人,正正是天國的宰相拜丘

  既擁有可以預見未來的「神之眼」,同時是別西卜的義父和「天使之王」梅丹佐的老師——這個人居然接觸當家,一定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還有,「血咒封印」和「彌賽亞」究竟是指什麼?

  之後該如何是好呢?

  渡鴉輕扶額頭,開始對未來感到不安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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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今回出現的但他林,一開始是設定為光頭的,而且性格上不是這麼嚴肅……不過算了!有頭髮好像好一點吧?另外,有關他戴的眼鏡,其實起源是本人某個夢境,現在看起來那副眼鏡有點像《龍珠》的戰鬥力探測器,不知道是否我的錯覺?

  艾雲是科洛特三兄弟中,性格比較可愛直率的,如果連他也是冷酷型角色,我絕對會受不了!至於他的兒子波比,是我以從前工作時接觸過的小學生作為藍本,基本上原型也是比實際年齡成熟的類型就是了。朱里和渡鴉是因為我將來要「賜死」某角色,才會誕生的人物,個人比較喜歡渡鴉,因為朱里超煩啊!XD

  亞巴頓在人間界時是使用什麼身份,暫時只可以說與同人誌有關,總之我會開始顯示一下他的「宅」屬性。而他認識還未在文章正式出現的女主角卡麗,是一早設定好的,我只能說女主角跟惡魔很有緣啊()至於「刺蝟男」是誰,有看以前鮮網時期的《Outbreak》,應該猜到是誰來的了XD

  拜丘先生下回出場,本來是今回的,但由於今回字數破萬,所以留待下回()希望下次可以早些更文!下回〈Episode 1.10:The Salvation〉再見,Bye !

P.S.本人在此向所有單眼皮及內雙眼皮的人道歉!我開始懷疑好幾個我認識的朋友會因為今回的內容而打我了T^T今回的標題是來自這首歌的: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dQY7BusJNU